咸鱼一条。

【缘严】深林(1)

调查员哥在一片疯批森林里寻找失踪数年的弟,结果发现弟似乎成了森林之神的掉san故事


(疯批森林是Darkwood的背景设定


(无惨以哥的上司的身份短暂出没



严胜抵达庇护所的时候已近傍晚。他用肩膀撞开上锁的门进去,握着开山刀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后把立柜拖过来抵在门上。前人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在阴暗潮湿的林间加速朽烂,那柜子一经拖动就摇摇欲坠,簌簌地掉着灰白色的粉尘。严胜被结结实实呛了一口,赶紧把刚摘下来的防毒面罩扣上。随后检查各房间的窗户,启动发电机打开所有房间的灯,这才心力交瘁地倚着墙坐下。

 

他用卫星电话拨了上司的手机号。这个被野外探索爱好者吹得神乎其神的通讯装置一进入这个森林信号就时有时无,好在这一次接通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一整天都联系不到你。还以为你被狼衔走了。”

 

他知道上司一向嘴损,不接他的茬。“我在21号通路上的庇护所。植被密度很大,而且不像这个纬度可以生长的树种。暂时没有遇见野生动物或人类。”

 

“晚上你就知道有多少活物了。把门窗锁好,点着屋里的气炉,拿好你的刀。困的话撑到白天再睡。我可不想你第一天就变成树的肥料。”

 

“明白。”严胜回答。窗外傍晚的光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屋里只剩下几盏灯发出的冷光。他握着手机往墙角缩了缩。“等等,先别挂电话…”

 

“怎么,一个人害怕了?”电话那头传来愉悦的笑声。

 

“…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拨通…多说两句吧。”

 

他没听到上司说了什么。庇护所后窗的房间传来玻璃和木板破碎的巨响。握紧刀靠着墙站起来时,他听到发电机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动,屋里的光源应声熄灭。随即他听到黑暗中浓重的呼吸声。奇特的腥味搅动着潮湿黏重的空气,他几欲作呕,被那看不见的事物逼得节节后退,直到被逼到工作台附近,再无退路。

 

他想到了那个被他忽略的气炉。先前因为炉里塞满了不知名的白色真菌,他并没有把它打开。他在黑暗中摸到气炉的旋钮,把它拧到最大,奇特的白色荧光从炉中涌出。他看到了自己正在面对什么。饶是在调查员生涯中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那渎神的生物也让他一时手脚麻木愣在当场。

 

这时他听到满屋里响起哀嚎声,那怪物的躯体像是被什么骤然撕碎一般,发出嗤嗤的裂帛声。哀嚎声平息下来后,他听到一串正在远去的微弱脚步声。那脚步声一路到了破碎的后窗,随即发电机被启动了,屋里瞬间灯火通明。

 

他顾不得喘息,追到后窗去看。屋里的光源本就有限,林中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一个背影正在翻过庇护所颓圮的围墙。他心中一动,总觉得那背影像极了数年前在森林中失联的缘一。但他朝着窗外大声喊缘一的名字时,那个背影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就翻过围墙消失了。

 

失落感让他心里绞痛。他稍歇了片刻,还是强撑着把那扇洞开的窗户钉好,回到兀自散发着荧光的气炉旁,摘下防毒面罩想喘口气。那真菌一经加热就散发出一股令人安心的温暖气味,他觉得稍微镇定下来,抱着刀坐了一会儿,不觉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

 

他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一定是上司打来的——他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却显示着一个自五年前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打进来的号码。缘一的号码。

 

他不敢相信地把那串号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哥哥…啊…哥哥……”

 

电话里的声音很嘈杂,信号干扰声、风声、枝叶摩挲声、奇怪的黏液声混杂着,但严胜还是立刻分辨出了缘一的声音。他眼角发热:“缘一,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

 

“不要过来…哥哥…不要来找我!”电话那头的音量突然提高到声嘶力竭的程度。

 

通话中断了。


严胜惊悸着醒来。林中已然有了些日光。他首先看到的是倒毙在他附近的那具尸体,正以奇异的姿态扭曲着微微抽搐。他怕那怪物还没死绝,用开山刀劈下它的头颅。手感有些怪异,刀刃砍到的像是木质,但他无心细看。昨晚的梦让他心神不宁。

 

他循着昨晚的背影离开的方向往森林深处走。不知怎的,他觉得林间的一切都让他不适。它们似乎跳脱了生态循环的和谐,被奇异的生命力驱赶着相互抢夺厮杀。遮天蔽日的树冠扼杀了绝大多数阳光,巨大的藤蔓绞紧树的咽喉。真菌侵蚀树与藤的身体,散发出腐烂的气味。而土壤则透出贫瘠的惨白色。几枝瘦小的草歪歪斜斜地扎根在土壤中苟活。

 

他早就听说这林子在缘一的考察团队失踪后不久就开始暴动一般疯狂生长。先是断绝了通向外界的道路,干扰一切通讯,圈禁了里面的所有居民;再是向外以不符常理的速度扩张,国家动用了军队也无法遏制树的洪流。好在近年来它放慢了扩张的速度,先遣的调查团队又发现了通向森林内部的21号通路,才给了当地人一些探究它的机会。

 

即便是21号通路也崎岖难行。横行的树根和藤蔓自不必提,树根上的真菌也明显多了起来,不小心踢到一个,就会腾起一股灰白色的呛人烟雾。严胜低头掸去那些粘在身上的粉末时,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远处的林间似乎有一个人正避在树后探头朝他张望。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缘一。那人影的身形穿着都与失踪前的缘一极为相似,此刻在暗沉的枝叶间筛下的光斑里反倒看不清晰了。“你是缘一吗?”他朝那人喊。

 

“…哥哥?”缘一应了一声,却似乎在犹疑着没有靠近。“哥哥怎么会来这里?”

 

这确凿是缘一的声音了。严胜不再犹豫,紧走了几步到缘一身边上上下下端详他。阔别五年,缘一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失踪前干干净净的青年模样,穿着研究员的白色制服,将微卷的头发束成蓬松的马尾。严胜欣喜得说不出话来,伸手要拥抱他。缘一却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哥哥,我在实验室里待久了,沾了不少脏东西。等回了家,我再好好拥抱您吧。”

 

严胜对缘一莫名的疏离有些意外,伸出的双手僵了片刻,又悻悻地收回去。缘一仍然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哥哥到我的庇护所歇息一晚吧,明天再商量回家的事情。”一边说着一边就动身向森林深处走。他走得极快极轻盈,仿佛对这森林早已谙熟,严胜只得磕磕绊绊地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提到庇护所,严胜想起昨晚的事情。“缘一,昨天晚上在21号通路的庇护所,是你救了我吗?”

 

缘一愣了一下。“我没去过那里。”

 

“可是昨天我看到的确实很像你。”

 

“我…”

 

缘一突然没了声音,如同掉帧的视频般诡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他转过头来看着严胜,眼中竟满溢着错愕与惊恐。

 

“哥哥!别再往前了,快回头!”

 

严胜不明所以,跟着他拔足狂奔,转眼就回到21号通路上,缘一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严胜力竭摔倒,将手肘蹭得血肉模糊。“站起来!不要停!”缘一只是急促地催他爬起来。

 

严胜眼前发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撕裂胸腔。风声灌入双耳击打得鼓膜隆隆作响,他不敢停下来回头看后面,只是追着缘一的背影和林间迅速消失的光线奔跑。

 

他们回到21号通路入口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正在慢慢消失,只沿着地平线隐隐约约渗出一片暗红。森林在这里戛然而止,面前是开阔的草地与农田,有了些人类文明的迹象。“太好了,幸亏来得及。”缘一并不喘息,看着弯着腰不断呛咳的严胜微笑,“哥哥,回家吧,再也不要来这片该死的森林了。”

 

严胜咳得狼狈,涕泪横流地慢慢坐下来。缘一担心地蹲在他旁边歪头看着他。直到他缓过劲来,怔怔地看太阳落下的方向,缘一才放松下来,坐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看那夕阳。

 

“缘一…原本你说只出差三个月,可我等了五年。”许久的静默后,严胜开了口,虽是责备的语气,眼中却隐隐有泪光。“你让我多揪心,你知道吗?”

 

“哥哥从前可总说讨厌被我缠着。”缘一眯起眼睛笑得狡黠,凑近了看严胜的神情。“原来哥哥只是心口不一罢了。”

 

严胜有些窘迫,抬手要敲他的头。缘一巧妙地躲开了。“那哥哥以后可不许再说讨厌我。我在这森林里熬了五年,哥哥可得好好疼爱我了。”

 

“缘一,你真是…”

 

“哥哥如果还要说讨厌,我就按喜欢来理解了。”

 

严胜知道说不过他,就仰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不理他。缘一也凑过来跟他并排躺下。

 

“哥哥从前带我去公园的草地上看星星。我们就躺在一起,认天上的星座…哥哥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严胜的神情柔和了许多,“不过后来城市的灯光多了,就再也看不见星星了。”

 

“是啊,好久没看过这样的景象了…可能以后也很难看到了。”缘一枕着双臂,看着严胜在微弱的星光下模糊的侧脸轮廓。“被困在森林里的时候,我总是靠着对哥哥的回忆才熬过了许多痛苦的时刻。我想起小时候哥哥带我去公园放风筝,想起早晨哥哥拿着勺子叮叮当当地冲速溶咖啡的声音…可是…”

 

严胜翻身面对着缘一,有些心疼地想摸摸他的头发。手指穿过微卷的黑发,却似乎什么都没有触碰到,只攥了一把微凉的晚风。

 

他们都愣住了。

 

“缘一?”严胜看看自己的手,随即不敢相信地去摸缘一的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碰触到。明明他已经找到了缘一。明明缘一刚刚还在好好地说话。明明今晚他就可以回到缘一在身边时安心的生活。脖颈。双肩。胸口。曾经紧紧拥抱过他的双臂。曾经火热地跳动着的心口。他什么都没有碰触到。

 

缘一终于落下泪来。“哥哥能再拥抱我一下吗?”

 

随即他如同黄昏天边的最后一线微光一般,微笑着消散在严胜的怀中。

 

背后的森林死气沉沉地静默着,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黑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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